就在昨天，我參與的戲劇演出《阿道夫》正式
落幕，接著為了怕場地租借費用增加所以大家
「咻咻咻」地拆完臺，慶功宴完畢後回到住處
都快要寅時了。這段期間很累卻也豐收，尤其
最末場演出，除了傲絕、李白很夠朋友地到場
支持，竟然還有其他戲迷也來看演出，而我也
終於見到傳說中的伊凡大（淚目），人生真是
處處充滿驚奇啊～XD

把戲迷贈送的禮物與卡片收好後，打開電腦，
看到總監終於面對現實（欸）發布雜談，此時
淋雨回到住處的我正處於微醺狀態（慶功宴嘛
小酌幾杯正常），突然想起來看演出的戲迷於
演後會面時，提出我寫海境時是否有受到本次
參與演出戲劇的影響？然後又想到慶功宴結束
後導演對我叮囑「找回自己」，於是在不知道
什麼時候睡著又被冷醒的當下開始敲起鍵盤，
好好說聲抱歉，以示負責。

海境的故事，究竟是怎麼開始的？

發生過的事情，包括所有變成前一秒的時空，
都將成為歷史，然而歷史變成文字流傳後，卻
未必會將那些發生過的事情完整陳述，有時候
會因為書寫者的立場，而與事實有所出入。正
如總監所說，這世上有五件事，只有你相信了
才是真的：歷史、政治、宗教、媒體、愛情。
總之，從踏入金光片場後，我有更多時間親自
踏入一些社會運\動前線，去了解各方訴求究竟
是什麼（沒錯就是田野調查兼創作取材啦），
原因無它，只因我無法全然相信媒體轉述，且
劇團導演也曾說過，若要真正呈現喪母之痛的
情緒，就算沒經歷過，好歹去看觀摩一下別人
的告別式吧？於是乎我決定親自踏上前線。也
因此，我看到了許多媒體隱藏甚至惡意扭曲、
親眼見到時卻更令人瞠目結舌的真相（默），
海境故事大綱（尤其後半部）於焉誕生。（而
代價是有些時候會不小心被其中一方陣營當成
另一方陣營的人然後就沒有然後了……我只是
想充當記者取材而已幹嘛動手啦......Orz）

然而實際操作起來卻困難不少，首先是遇到雙
主線並進，再來是由於東皇戰影前期，確實曾
因為戲迷反饋，而作出大幅度刪修，包括關於
後半部的設定鋪陳也修剪掉不少，甚至不排除
海境線戛然而止，直到確定能繼續發展，只能
把當初那些刪修的伏筆加回去，導致與揭盅的
時間太緊密，看起來很像是追加設定，這也是
鰭鱗會、鰲千歲先天不良的致命傷，我對他們
感到抱歉～Q_Q

這也連帶影響到總監說的伏筆擺放問題，尤其
是最為人詬病的鯤帝死剋。誠\如之前所說，在
完稿之前，所有劇本內容都可能被修改，加上
本人從東皇戰影時期其實已不經手稿件整理的
工作，今年也比以往忙碌不少，所以常常發生
姜尋問我「這個之前有說過嗎」等心驚膽顫、
真正發現則為時已晚的窘境，這也是我沒注意
到的～Orz

這裡會令人扼腕的原因是，這次嘗試不同寫法
處理伏筆資訊，以往會採取先拋出主題、之後
出現說謊者混淆視聽的方式進行，在魆妖紀則
將順序調換，先在看似閒談、互相刺探的場合
說了謊話，之後才讓那些謊言的主題在劇情中
出現，例如鑌\鐵的重要性，在魆妖紀第十五集
被醫治憶無心時開始變成重點，但早在第七集
雁王探勘海境戰場、提及在鰲千歲房裡的鑌\鐵
晶礦時，八紘穌浥當面說了謊話，來隱瞞鑌\鐵
其實很重要：「這不是什麼珍稀的物品。」

因為在過往戲劇中，會習慣把這些訊息重點式
提出，所以想改一下寫法，當中也包括蜃虹蜺
幫助鰲千歲逃脫圍殺後，不小心替欲星移解釋
道：「當時三王勢大，為掌民心所向，欲星移
也是逼不得已。」試想若他真恨欲星移，這段
開脫也太突兀，其實是蜃虹蜺差點露出馬腳的
瞬間，若非鰲千歲因消沉而未細思，接下來怕
是很難善了。

但在沒能掌握定稿狀態的情況之下，這些嘗試
反而造成推理上的困難，資訊破碎倒是其次，
讓戲迷覺得追加設定才是致命傷，而有些資訊
也太過久遠，例如鯤帝、雙龍共治海境，其實
是在當初雁王會見北冥觴的對談中就已提及，
所謂「三脈之爭」講的當然不會是現存鯤帝、
鮫人、寶軀，尤其海境階級森嚴，後兩者怎敢
與鯤帝有所爭？但隔了這麼久，中間沒有找出
其他視角懷疑這段歷史，也是失策之處，在此
說聲抱歉～T-T

好的朝自己丟完石頭了（顯示為鎖血狀態），
來講講關於角色的事情。其實大部分都由總監
都講完，這裡想提的是，在海境故事中安排了
兩組角色的對比，第一組是未珊瑚、誤芭蕉，
第二組是硯寒清、北冥皇淵、八紘穌浥。

先來談談第一組。遙想（啊是有多遙想）加入
金光不久，便接手了鯉魚所創的戀紅梅，接著
是墨武俠鋒的錦\煙霞、墨世佛劫的巫女常欣、
墨邪錄的長琴無燄，很巧合地平均每檔都會寫
一個對劇情產生關鍵影響力的女性角色，我想
可能是成年前的求學經歷影響了我的潛意識。
小時候被因為體弱多病少運\動被嘲笑娘娘腔，
早已司空見慣，到了高中進入男校就讀，明顯
與其他充滿陽剛特質的同齡學生有所落差，也
被冠上女性的綽號。印象最深刻的是，某次與
同學提到關於女性的話題，因對方出言不遜，
為了表達我的不適，遂替女性多說了幾句話，
結果反而被對方人身攻擊，大意是：「其實你
是女生吧？所以才會替女生說話，仔細一看你
好像有Ｏ型腿耶（其實是那時腿太細沒肉），
是不是因為平常有穿高跟鞋的關係？你是女生
對吧！嘿嘿～」

當時只覺得又羞又氣，積極想否定他的說法，
但事後回想時不禁自問，我到底為何生氣？是
因為對方說的不是事實？還是因被比喻為女性
而感到生氣？若是後者，這有什麼好生氣的？
難不成被比喻成女性，真有如此不堪嗎？

我帶著這個疑惑離開家鄉就讀大學，獲得更多
更開放的思想後，也不知自己是否真有為當年
糾結解惑，但或許，我從編寫這些女性角色的
過程中找到了答案，也宣示了某種立場。

啊，好像扯遠了。總之到東皇戰影乃至魆妖紀
時，也很巧合地寫了這類型的女性角色，比較
明顯的是未珊瑚，但其實誤芭蕉也因為自己的
抱負與定位，無形間替奪嫡之爭加溫，她認識
北冥觴、夢虯孫在先，接觸北冥華、北冥縝在
後，還有個深藏不露的表哥硯寒清，最重要的
是還站在人際關係線最複雜的位置，導致不少
戲迷疑惑：誤芭蕉到底何德何能？

記得曾有業界前輩對我說過：「在布袋戲中，
要把女性角色當成男性寫才會受歡迎。」我對
這段話琢磨很久，發現其實在戲迷之間也存有
某些迷思而不自知，而在這種風氣下，誤芭蕉
不會是個討喜的角色：有遠大抱負卻無相應的
能力，即便付出努力也不見得有所回報，甚至
因為跟男性權貴有所牽扯引人側目，進而忽視
她所付出的努力，甚至局勢演變到最後，因為
個人情感因素而重新找尋定位，即便和原先所
設定的目標不同，被旁人冠上半途而廢、徒勞
無功的標籤。

那麼，這種角色不該存在嗎？在現實生活中，
可以因為不喜歡這種人格特質，擅自抹消對方
生存的意義嗎？當這些問題浮現腦中時，我已
將誤芭蕉寫入故事中一段時間了，且從未放棄
這個角色，雖然愈到後面我負責她的地方愈少
就是了～囧a

至於未珊瑚，當初她被禁入冷宮時，還以為她
再也沒機會登場了，因此當我得知她還有機會
翻攪風雲時，興奮到二話不說繼續接寫下去，
加上先前在東皇戰影時，由於還有其他重要的
角色待裝，海境一直無法出現那些只活在臺詞
中的鮫人（倒地），造型室也終於空檔能騰出
空檔裝了，才有後面坐鎮冷宮一連串藉著小異
引導局勢的劇情，算是了卻東皇戰影的未竟之
願，不過我也只寫到雨相推開門看見未珊瑚就
換手了，再次接回來大概是俏如來離開海境前
與夢虯孫、未珊瑚的最後會談吧。（先說大日
如來那句不是我寫的XD）

說完女性角色對照組，就來談談男性角色三人
對照組吧。硯寒清的部分由總監主筆，也慶幸
雖然總監因為在東皇戰影時因忙碌請了長假，
卻始終抽出時間顧著硯寒清，讓海境線不至於
全面崩盤，關於硯寒清總監也說了不少，在此
就不贅述了。當然如果覺得總監說不夠多可以
去吵他再多寫一點硯寒清相關雜談～=w=y

再來是北冥皇淵。他與八紘穌浥的關係一開始
就設定為分手很久的同性愛侶，因為以往感情
故事都採取現在進行式，或者是初見面到相戀
之類的階段，所以這次想嘗試不一樣的，多年
不見容顏依舊、心思各異，會有怎樣的火花？
但這段時間我的太忙，加上姜尋表示對鰲千歲
人設很有興趣，於是我便讓姜尋直接主筆北冥
皇淵，將玄玉府相關戲路全數挪交姜尋負責，
就連鰲千歲和八紘穌浥互動場次，有一半左右
也是姜尋負責，所以我覺得這部分應該要留給
姜尋來講比較好～XD

在總監負責硯寒清、姜尋負責北冥皇淵的狀況
下，我自然是負責八紘穌浥了。記得之前說過
八紘穌浥的人設是等總監設計了這個角色進入
海境線，才終於完備，這次來看舞臺劇的戲迷
也問我是那些部分？其實從裡到外都是。

硯寒清隸屬皇城方，八紘穌浥則站在革命方；
硯寒清有許多可用的資源，八紘穌浥所握有的
資源都不怎麼穩固，甚至極少；硯寒清有絕世
武功，八紘穌浥則沒有任何武學基底，連鑌\鐵
六器都是口述指導其他工匠打造而成。

其實我一直都不熱衷於編寫又強又帥的角色，
縱使很多戲迷都偏好這種類型，但對我來說，
這種角色太容易創造，一旦遇到困境直接武力
輾壓，把人設抽掉之後，也不過是一批又一批
華麗外殼的核武（咳），相較之下，我更樂意
寫以小搏大的角色，因為在現實中，無敵甚至
完美的人極少，離多數人也太過遙遠。當然，
身為戲迷偏向英雄崇拜類型的角色早是常態，
但身為編劇，又寫了不少歲月，能夠引發創作
欲望的類型，自然不太相同了。

八紘穌浥的主軸很簡單：當你有亟欲在有生之
年達成的理想，但你始終沒有獲得理想中穩固
且龐大的籌碼，眼前突然出現可趁之機，是否
願意咬牙賭下去？

很顯然地，八紘穌浥是選擇賭下去的人，而且
我一直想要寫沒有武功、行事猶如高空走索的
角色，在有限的謀\略下，斤斤計較、處處算計
各種能運\用的有形、無形資源，包括感情以及
自己的性命，卻又壓抑著其實根本超級在乎的
情感。這種狀況也正好對應東皇戰影到魆妖紀
時，我所面臨的現實狀況與當下心境，於是乎
八紘穌浥就這樣誕生了。

前面說過，海境的故事緣起於我對社會運\動的
觀察，因此雖然表面上寫的是革命，實際上則
是寫革命誕生的過程與內部狀況。我們在書上
所讀到的，絕大多數都是論述清楚、口號響亮
且嚴謹的革命狀態，但在這之前呢？革命論述
真會一次到位嗎？有沒有可能只是一個念頭，
在革命行為的過程中，才逐漸從同儕、民間等
反應，逐漸修整口號而讓論述成形，甚至無法
在有生之年完成，必須靠後人接續甚至補完？
而讓最初念頭萌發的關鍵，是與生俱來的悲天
憫人，還是因為與切身相關，逐漸擴大為群體
意志，實則仍以私人情感為動力，卻不能輕易
透露，怕因此失去公信力？

其實我很難給出答案，也不能輕易給出答案，
於是透過八紘穌浥，把這些我所觀察到的事情
呈現出來，同時也體現在在人設的較細微處，
包括八紘穌浥身為波臣卻著華服，再對照之後
散入民間接收民怨時所引發的回憶橋段，以及
與夢虯孫的對話，可得知他與父親曾經與權貴
甚至與北冥無痕、北冥皇淵之類的皇族交好，
水磷燒則成為踏上革命之路的遠因，卻很難向
會眾說「因為我爸的技術害慘了許多波臣所以
我來贖罪了請大家跟我走吧」這種唸起來快要
斷氣、聽起來也使人氣結的話。

然而無論再怎麼大義凜然的人，還是會有情感
脆弱面，八紘穌浥一直逼自己能堅定走下去，
直到北冥皇淵說出稱皇七日後一同離開海境、
相望江湖的願望後，八紘穌浥再也沒辦法欺騙
自己，事實就是，北冥皇淵未曾因此想要反殺
八紘穌浥，他還是當初的那個小王爺，那一場
看似溫柔的對談，卻成為壓垮八紘穌浥心防的
最後一根稻草，早已難逃一死。

有戲迷提問八紘穌浥究竟是死於吐盡黑彈力竭
而亡，還是因為施展盲殺之計而被亂軍砍死？
我只能說或許都有，但都不是讓他步上絕路的
主因，這不過是他所認為的，能夠同時不辜負
理想與情感的選擇罷了。

海境所說的故事，就如同我在社會運\動中觀察
到的細節，理想的背後，更多的是感情用事，
但也許是這樣，才會讓更多人願意前仆後繼地
繼續獻身，縱使我們所看到的，有時候並不是
發起者的本意，然而旁人也難以揣測。

不小心寫了五千多字，更多時候是邊寫邊反省當初那些橋段怎麼寫會更好，畢竟我是不擅長接球的創作者，有時候一點小變動，就會讓我措手不及，希望接下來的日子在總監和劇團的滋（鞭）養（打）下，能愈來愈好吧。
　
最後還是要說，對不起，以及，謝謝（拜）